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5-08-02 21:40:00
晚读书店的打烊时间,总比街上其他铺子晚些。
江澈蹲在柜台后修补本民国版《词选》时,墙上的挂钟刚敲过十点。窗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,偶尔有晚归的电动车驶过,车灯在书架上投下道转瞬即逝的光。他正用竹镊子小心翼翼挑起撕裂的纸页,忽然听见门口传来“咔哒”一声——是金属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,清晰、利落,像敲在琴键上的重音。
他抬头,看见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站在风铃下。
女人很高,身形挺拔,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笔直的双腿,左手拎着只深棕色公文包,右手拿着本牛皮封面的书。路灯的光从她身后涌进来,在她周身镶了圈冷白的边,让她看起来像幅线条锐利的素描。
“还开着门?”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,带着点冷感,却又很干净,像冰镇过的矿泉水。
江澈放下镊子,站起身:“还有半小时。”他注意到女人的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段白皙的手腕,腕骨很明显,手背上沾着点褐色的咖啡渍,像不小心泼溅的墨。
“找这本书。”她把手里的书递过来,封面上印着《国际法案例汇编》,书脊上贴着“晚读书店”的旧标签,“上周来问过,当时你说在整理仓库。”
江澈这才认出她。上周三下午,她也是这身打扮,站在书店门口打了通电话,语气严肃,似乎在讨论什么案子。挂电话后她进来问过这本书,他记得外婆的登记本上写着“沈知意,2023年5月12日借”,便让她等仓库整理好再来。
“找到了,在最里面的架子上。”他转身从第三排书架顶层抽出个纸箱,翻了两下,拿出本一模一样的书,“你上次没看完的页码夹着书签。”
沈知意接过书,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。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,叶尖已经发脆,上面用钢笔写着个小小的“意”字。“谢谢。”她翻开书,目光落在夹书签的那页,忽然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江澈重新蹲回柜台后,镊子刚碰到纸页,就听见她问:“你在修书?”
“嗯,有点破损。”他指了指《词选》封面上的撕裂处,“民国的版本,纸太脆了。”
沈知意走过来,站在柜台边往下看。她的高跟鞋站在地板上,没再发出声音,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。“用淀粉浆糊?”她忽然问,“以前在博物馆见过修复师用,说比化学胶水对纸张伤害小。”
江澈有些意外:“你懂这个?”
“处理过些古籍捐赠的案子。”她的视线落在他手边的小瓷碗上,里面盛着半透明的浆糊,“你调的浓度好像有点稀,粘不住这种脆纸。”她伸手,指尖越过柜台,轻轻碰了碰浆糊表面,“加半勺滑石粉试试,能增加附着力。”
她的指尖很凉,几乎是擦着他的手背过去的,江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,混着点咖啡的焦香。他忽然注意到她的无名指第二关节处,有道浅浅的疤痕,大约半厘米长,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过。
“谢谢。”他低头往浆糊里加滑石粉,听见她拉开公文包拉链的声音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她递过来杯咖啡,纸杯还带着余温,“刚从街角咖啡店买的,没加糖,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。”
江澈接过咖啡,指尖触到她手背上的咖啡渍——原来不是泼溅的,更像是不小心蹭到的,形状有点像片小叶子。“你也喜欢这家?”他问。街角的“顾盼咖啡”开了五年,老板娘顾盼总说自己的咖啡豆是亲自烘的,带点焦糖味。
“加班晚了会来买一杯。”沈知意翻开《国际法》,却没立刻看,目光落在他修补的《词选》上,“这本书……是你外婆的?”
“嗯,她年轻时喜欢词。”江澈想起外婆总坐在藤椅上读李清照的词,读到“生当作人杰”时,声音会格外亮,“她说旧书就像老朋友,得慢慢哄着,才能陪你久一点。”
沈知意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,很淡,像水面上的涟漪,转瞬即逝。“她确实是这样的人。”她翻书的动作轻了许多,“去年我帮她处理过一个租客纠纷,她说话总是慢慢的,却总能说到点子上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是律师,就在街尾的‘明律事务所’。”
十一点整,挂钟敲响时,沈知意合上书。“不打扰你关门了。”她把书放进公文包,拉链声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这本书我下周还来。”
江澈送她到门口,看见她转身时,西装后摆扫过门槛,带起片细小的灰尘。夜风掀起她的一缕头发,贴在她脸颊边,她抬手拨开时,江澈又瞥见那道疤痕——在路灯下,疤痕的颜色比周围的皮肤略深一点,像句没说出口的话。
“对了,”她走到巷口忽然停下,回头看他,“你修书时,记得戴手套。”她指了指他的手,“纸页里可能有虫蛀的碎屑,容易扎进皮肤。”
江澈低头看自己的手指,果然有个小小的红点,大概是刚才被纸尖划到的。他抬头想说谢谢,沈知意已经转身走进了夜色里,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晚读街的路灯光晕中,只留下高跟鞋渐行渐远的声音,像首短促的夜曲。
他回到柜台后,拿起那杯没加糖的咖啡,抿了一口。确实带着点焦糖味,和顾盼说的一样。杯壁上印着咖啡店的logo,旁边有个小小的手写字母“G”——大概是老板娘顾盼的名字首字母。他把银杏叶书签夹回《国际法》里,忽然发现沈知意落下了样东西——是支银色钢笔,笔帽上刻着“Z.Y”两个字母,笔杆上沾着和她手背上一样的咖啡渍。
窗外的风更凉了,江澈把钢笔放进柜台的抽屉里,想着明天要不要送到事务所去。他重新拿起竹镊子,浆糊已经调好,粘稠度刚好,粘起纸页时几乎看不出痕迹。他忽然想起沈知意说“旧书得慢慢哄着”,或许人也是这样——再冷的外表下,也藏着点需要小心触碰的柔软。
夜渐深,晚读书店的灯还亮着,在寂静的街道上,像颗不肯睡去的星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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